雲辭和洛書錦從街上回來時, 已經?過了午飯時辰。他們倆已經?在外邊的酒樓吃過午飯，這會?兒飽飽的。

季府府門前便看見?門前停了一輛豪車富麗的馬車，與季府這種官員府邸的馬車有著明顯不同。

雲辭和洛書錦從那邊經?過時, 不由自?主再瞥去一眼，而後意識到那是禹王殿下明竟思的馬車。

想來, 他是來找姐姐的。

雲辭也沒?有太在意，以禹王殿下和姐姐的關系，他來找她也挺正常的。雲辭收回目光，然後帶著洛書錦先回他房間, 將?他買來的那些東西先放好。

洛書錦雖不是第一次來皇城, 不過距離他上一次來，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。好不容易來一趟, 自?然是要將?看上的東西買好。

他收拾整理了一番, 準備找個鏢局將?這些東西先送回褚西城去。過幾?日他和雲辭回褚西城時, 應是要騎馬，帶著這麽些東西多少有些不太方便。

他找出房間的筆墨紙硯, 開始列寫清單。

雲辭在一旁休息，淡然喝著茶。待稍微緩了緩神?後，才去看洛書錦差不多寫完的清單。

他寫字速度快, 字跡略有一點潦草，但能看清楚他寫的是什麽。

雲辭看見?他寫的清單上的物品就?是他方才買回來的那些東西時，不由挑了下眉, 眼露些許疑惑, 而後出聲詢問?：“洛書錦, 為何要寫個清單？”

洛書錦回答道：“我準備找個鏢局將?這些東西送回褚西城, 以免我到時候自?己都忘了讓鏢局送了些什麽，不好核對, 所以先把清單寫下來。”

而後他將?最後一個字寫完，轉頭看向雲辭：“對了，雲阿辭，你有沒?有什麽想要送回去的東西？我們一起打包好，然後讓鏢局送回褚西城吧，到時候回去時，我們就?只需要帶點銀錢，專心趕路就?好。”

雲辭微微詫異了下，但轉念一想，他說的也有道理。

按照外祖母說的，留給她回褚西城的時間其實並不多，若是還帶著好些東西，肯定不方便趕路。早些準備好，然後命人先行出發送去褚西城，反而更好。

思索後，雲辭擡眼，而後瞧見?洛書錦正望著她，好似是在等待她回答。

她眨了下眼，道：“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，那我也準備一下。不過，就?不要找鏢局了，我讓季府的人幫忙把我們的東西送去褚西城，比較穩妥一些。到時候東西就?先放在你家，等我過去了，再去取。”

洛書錦點了點頭：“好。”

然後雲辭就?開始想，送給黎黎大?婚的賀禮應該送些什麽比較好。她以前也沒?送給這種禮物，應當與尋常的生?辰賀禮不一樣吧……

罷了，等會?兒見?到母親，問?問?她。

從洛書錦那裏?離開後，雲辭準備回自?己小院，不過剛到院門前，就?看見?了從隔壁小院大?步走出來的季青娘。

她衣袖擡起至眼前，模樣有些悲傷，眼眶微紅，似是剛剛哭過。

雲辭錯愕，瞬時停住要往裏?去的腳步，轉而大?步朝季青娘走過去：“母親？”

季青娘聞聲擡起頭，不由楞了下，略顯匆忙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，想要露出個溫和的笑容來，可這會?兒看起來卻有些疲累，還有點勉強的意思。

大?抵是之前情緒太過覆雜，這會?兒壓制不住，自?然也就?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。

雲辭一眼就?看出了她的異樣，眉頭皺起時，下意識伸出手將?她扶住：“母親，您怎麽了？”

季青娘笑了笑，可笑容卻很苦澀，臉上是藏不住的難受。

雲辭不由往後瞥去一眼，往姐姐雲纖的小院內看去，隱約能看見?一點模糊的姐姐和禹王殿下的身影，不過和他們離得位置太遠，她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。

雲辭抿了下唇，心中生?出擔憂來：“母親，是不是和姐姐有關？是她的腿……”

“阿辭，”季青娘抓住她的手，輕輕打斷她的話，又道：“我們別在這裏?說話，去你房間說吧。”

雲辭又往後看去一眼，但很快收回視線，然後點頭：“嗯，母親請。”

季青娘花了點時間和雲辭言說雲纖之事，雲辭聽後詫異，片刻震驚後，又很快冷靜下來。

按照她所了解的姐姐，姐姐會?做出這樣的選擇，其實在意料之中。

自?從姐姐受傷後無法再直立行走，多年困囿在褚西城雲府的那一方小院之中，不與人多交流，也不願意見?人，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受傷後心灰意冷，想著自?己是個殘廢，世?間再無她所期盼之事。

好不容易禹王殿下出現，尋找名醫為她治療腿傷，即使方式有些疼痛，可對於這幾?年姐姐心中所飽受的痛苦與煎熬來比，其實……也不算是什麽。

姐姐從小也不是什麽怕疼的人。

她的選擇，雲辭是支持的。若是法子真能奏效，想來姐姐也不會?在意那區區幾?日的疼痛。

雲辭安撫著情緒激動後再次難受起來的季青娘，柔聲細語的寬慰住她，又一邊用柔軟的手帕替她擦拭著溢出眼眶的淚水。

季青娘低聲抽泣著：“我也不是不同意，就?是……就?是擔心她……”

雲辭柔聲道：“我知道的，我理解母親對姐姐的擔憂，還有對她的心疼。可這事關姐姐的以後，她自?己的事情，就?聽她自?己的吧。”

季青娘稍稍擡起頭看向她。

她又道：“我想，母親應該也不想看到姐姐回到當初在褚西城時那副死氣沈沈的模樣。雖然斷骨重接的法子未必能成功，可若是不試一下，就?永遠都不會?成功。”

“母親，相信姐姐，也相信禹王殿下。”

季青娘抿了抿唇，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後點了下頭，她應了一聲“嗯”，然後將?雲辭的手握緊在手中。

此刻心中擔憂，也只有雲辭能為她舒緩一二了。

雲纖最後的選擇仍然是斷骨重接之法。明竟思當天午後就?將?她帶去禹王府了，季青娘和雲辭想要送她過去，只不過被?雲纖婉拒了。

雲纖道：“希望下次見?到你們時，我的腿起碼是有知覺的。”

季青娘一時情緒激動，又忍不住哭了。

雲辭一邊扶著她，一邊目送明竟思將?雲纖帶走。心中多有感嘆，情緒亦覆雜，只不過母親情緒已然崩潰，她可不能也崩潰大?哭。

兩個人裏?，總要有一個將?情緒穩住的。

之後又過了兩日，雲辭和洛書錦將?要送回褚西城的東西都準備清點好，列下清單後，讓季府的侍衛護送去褚西城。

目的地是褚西城城主府。

而後，年節至。

季府早早的開始進行大?掃除，府內上上下下、裏?裏?外外的清掃，府中小廝、丫鬟都在忙活著。

季青娘和淩倩倩時不時過來看上幾?眼，瞧瞧他們打掃的如何。

雲辭和洛書錦去程閣老府上拜訪，與他老人家下下棋、喝喝茶。

晚些時候，雲辭的幾?位師兄也到了。

許久沒?見?著老師與師妹，自?然是要來看看。只不過沒?想到會?有另外一個陌生?面孔。

他們心生?好奇時，程閣老先出聲道：“這位是褚西城城主的獨子，洛書錦。”

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後，擡起手拱手見?禮。

洛書錦回以相同的禮節。

又過片刻後，程蹊也回來了。原本是高高興興回來，手中還拎著他從糕點鋪子裏?買來的新鮮、還熱乎的糕點，可卻在看見?洛書錦也在這裏?時，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。

他抿了下唇後，眉頭不自?覺皺起，顯然有些不悅。

只不過這會?兒這裏?人多，不方便表露出自?己的情緒，於是在深呼吸兩次後將?情緒收斂回去。

他放慢腳步，行至他們身前。

“祖父，各位叔伯。”程蹊拱手見?禮，而後看向雲辭，朝她笑了下。

最後才去看洛書錦，眼神?淡然的擡起手拱了拱，十分隨意的示意了下，也沒?有問?候言語。

洛書錦眉角往上輕挑了下，也沒?有在意他的態度。反正洛書錦也不是第一日知道這個程蹊討厭自?己的事了。

隨他去吧。

洛書錦擡手，將?手中所握著的黑子落在棋盤上。程閣老摸了摸胡子，思索會?兒後才將?手裏?的白子落下。

雲辭安靜坐在一旁，慢條斯理為他們斟茶，分別遞給他們。

程閣老接過雲辭遞來的茶杯，眼神?柔和著，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。他將?茶杯遞到嘴邊，輕吹了幾?下後，小小抿了口。

而後他道：“雲辭，你今日和洛小友一同留在我這裏?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。”

程蹊一驚，帶著幾?分緊張之意擡起頭來。

洛書錦神?色平靜，將?手中黑色棋子落入棋局中，眼角餘光卻瞥去雲辭那一邊。

雲辭道：“老師，我們來之前，外祖母特?意交代過，讓我們記得回去吃飯，不可太晚回去，以免讓家中人等。今日，怕是不能和您一起了。”

程閣老挑了下眉：“好吧。”

程蹊抿著唇，心下松緩了口氣。祖父真是的，好端端的為何要提起讓他們在這裏?吃飯的事？讓雲辭留下來自?然是可以，可那個洛書錦他可不想看見?！

洛書錦沒?有說話。但雲辭說的，就?是他的意思。

棋局於小半個時辰後結束。

棋局局面來看，程閣老更勝一籌，但洛書錦也沒?有輸的太多。可最初那一次和程閣老下棋時比，如今他的進益可是良多。

程閣老感慨道：“洛小友的棋藝進步很快啊，也許明年再見?你時，我就?贏不過你了。”

洛書錦拱了拱手，道：“多謝老先生?誇獎，進步雖有，卻也沒?有您說的那麽多。”

程閣老笑著：“你謙虛了。老頭子我說的可是實話。”

洛書錦笑了笑。

時辰差不多了，也該到要回去的時候了。

雲辭和洛書錦跟程閣老還有幾?位師兄見?禮請退，然後轉身離開程閣老府邸。

走出圓庭前，兩人步伐還算規矩，可一走出圓庭，洛書錦的腳步便輕快起來，手臂也擡起來左右活動了幾?下，於半空中晃了晃。

他笑著深吸口氣，又緩緩吐出：“每次下棋都得坐好久，腿都有些麻了，肩膀也酸。”

他笑吟吟靠近雲辭，輕聲道：“雲阿辭，你幫我捏捏？”

雲辭挑眉，擡手將?他靠近自?己的臉推回去：“這裏?還是程府，等回去後再給你捏捏。”

洛書錦笑：“這可是你說的，不許反悔啊。”

雲辭點頭：“嗯，我說的。”

洛書錦“嘿嘿”笑了兩聲，心情愉悅、腳步歡快的跟著雲辭一道離去。

圓庭中，有人這才開始討論他們倆的事。

雲辭與洛書錦之間，不論是言語或是行為，看起來都不太像是尋常朋友。

程閣老也不跟他們藏著掖著，直言道：“我猜，他們兩個快要定親了，你們幾?個家夥，就?不要總是想著把你們家那些合適的親戚公子哥介紹到季府去了，免得到時候被?拒絕後尷尬。”

“聽說陛下之前有意為雲辭選親，不過，被?季尚書婉拒了，說的是，她已有心上人。”

“她的心上人是何人，難道還不明顯嗎？”

其餘四人聞言詫異，眼神?難免驚訝的轉頭看向程閣老。

程閣老身側的程蹊亦是震驚，眼眸顫動著，滿眼都寫著難以置信。

程蹊難掩錯愕：“他們要定親了？是雲辭跟您說的嗎？”

程閣老慢悠悠抿了口茶，輕道：“我方才不是說了麽，季尚書婉拒了陛下要為雲辭選親之事，這時候洛小友光明正大?住在季府裏?，兩人同行也非一兩日，此般情況下，你覺得，還有別的可能？”

程蹊：“……”

另外四人頓時熱議起來。

程閣老看向程蹊，壓低嗓音道：“程蹊，早些斷了你的念頭吧，不會?有結果的。”

程蹊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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